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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琵琶记》的主旨隐喻及其经典化作「隐喻」

时间:2023-01-01 15:09:25 来源:魂说

大家好,《琵琶记》的主旨隐喻及其经典化作「隐喻」很多人还不知道,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!

如果说向人到中年的朋友推荐一部明传奇,我也许不会选择汤显祖的《牡丹亭》,我会选择高则诚的《琵琶记》。因为,人生的压力,从中年以后开始陡增。如何在压力下做好抉择,担负起责任,道理说起来谁都明白,而如果要去做,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够做好。而一旦你没有做好,你伤害的,将是你至亲之人。当然,更会伤害了你自己的人生的饱满度和幸福度。为此,有必要和朋友们一起来读一读《琵琶记》。

一、蔡伯喈的入赘相府

《琵琶记》事实上是一个悲剧,虽然这个悲剧最后有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所谓大团圆的结局,但这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。蔡伯喈辞别新婚之妻和父母赶考,高中后入赘相府,三年未归。而他出走的这三年,家乡陈留郡连年干旱。新妇赵五娘独力支撑,难以为继。大灾之年,赵五娘白面煮汤,伺奉公婆,自己则躲在厨房吃糠。公婆疑心,暗中窥探,却撞见五娘吃糠。公婆二老一时悲痛羞愧,竟顿时而亡。五娘罗裙兜土,安葬公婆,然后怀抱琵琶,沿路卖唱,上京寻夫。相府千金牛小姐可怜五娘,安排五娘与伯喈书房相会。五娘虽痛陈蔡伯喈薄情寡义,但最终还是无奈接受了一夫二妻的大团圆结局。

如果这部作品,和上面我拙劣的文字陈述一样,就是这样一个故事,那么似乎我们的讲解到此就该打住。然而且慢,这是一部被朱元璋推崇到极致的剧作,被称为曲祖。它就如伟大的小说作品《红楼梦》那样,并非只有一个表面的故事。其背后的深意和隐喻,才是我们打开这座艺术殿堂的钥匙。如果不了解内在的深意,这个剧,其实到处都是漏洞和矛盾。比如状元入赘相府,这在历史上,在戏文里都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
那么,蔡伯喈明明知道家里有妻子,明明依靠自己的力量是可以安身立命,为何还要入赘相府呢?须知,古代的入赘,要求是颇为不近人情的。入赘女婿也叫养老女婿,要侍奉女方父母,而不能侍奉自己的父母。有句俗话叫: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说的是女子出嫁之后与娘家的关系。事实上,嫁出去的女儿还是能够回娘家,叫做归宁;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接济娘家人,叫做贤良。

但男子入赘,有两种情况,一种是约定多少年才能回归本宗;一种是永远都不能回归本宗。大部分情况是第二种,就是说从制度上,入赘的男子相当于就是舍弃了原生家庭。那么,如此不近人情的入赘制度,为什么有人要干呢?说白了,穷是最主要的原因。根据《大元通制条格》, “止有一子,不许作赘。”而蔡伯喈恰恰就是独子,还有妻室,还是新科状元,无论怎么说,当不至于入赘相府。如果说贪恋荣华,也可以停妻再娶,这样的负心汉倒是不少见。

蔡伯喈入赘还有一个大的隐患:那就是隐瞒了家有妻室。如此,一旦被相府得了实情,不仅前途尽毁,更将身败名裂。蔡伯喈自言自小攻书,从来知礼,深知“再婚重娶非礼”。那么何以违背自己的认知,去做一件无论如何都使不得的荒唐事呢?多说一句,和爱情应该无涉,因为在入赘之前,蔡伯喈是没有机会接触相府千金的。这一情节设计,当别有深意。

蔡伯喈,是否有所隐喻?有研究者指出,蔡伯喈的原型,可能是东汉历史人物蔡邕。据

史料所载,蔡邕乃 “旷世逸才”,与张衡、班固齐名。我们先来说说二者的一致之处。

第一,二蔡籍贯一致,均为陈留郡人;第二,学识相当;第三,除授官职相同,同为

议郎;第四,同样发明了焦尾琴;第五,父母坟前皆有“古木生连理之枝,白兔有驯扰之性”的祥瑞出现。若非高则诚有意为之,岂能如此巧合?

那么从孝到不孝,中间有怎样的文化内涵,高则诚要向世人表达什么内容呢?

我们先来看看历史。蔡邕人生的污点,在于晚年依附于董卓,最后落得一个一命呜呼。失节只是其一,失故又是一端。高明是看不起失节行为的,但他觉得遗憾的,还有一端,叫做失吾故。什么意思呢?何为故,其实就是初心,通俗点说,就是不忘初心。很显然,二蔡都忘却了初心。

高明的初心又是什么呢?不做官,游山玩水,将学读书,这就是高明的初心。从这个意义上而言,二蔡都忘了这份初心。对于蔡伯喈,是忘了妻子,忘了父母,他本可以在家乡耕读传家,也不至于促成悲剧。高则诚不附权贵、刚正不阿之性情深为时人所激赏。蔡伯喈入赘相府,就更显得失却本心。

二、蔡伯喈也有无奈

事实上,高则诚对他笔下的蔡伯喈,绝非只有恶嘲。因为蔡伯喈身上,也有他高明(字则诚)自己的影子。高明和蔡伯喈,在一件事情上是一致的,那就是一个“辞”字。高明的身上,那份不失吾故的思想,其实突出表现在辞仕的一面。而这一思想在《琵琶记》中得到了形象的表达,蔡伯喈的三辞(辞试、辞婚、辞官)便是高明经历的演绎。三辞之中,尤以辞官为重。

世人大都知道索得难,不知道辞去更难。所谓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什么金盆洗手,实际上往往并不容易。蔡伯喈辞官前有一段唱词:“一封奏九重,知他听否?会合分离,都在这遭。”辞官之前的心理活动,足足用了一套曲破(七支曲子)来表达。不可谓不情真意切,不可谓不理由充分,可是却没有说服皇帝。辞官不成,入赘相府。其实这入赘,前文说过,一是隐喻历史,二是也隐喻入士和功名利禄。

蔡伯喈是有过反抗的,他不仅辞官,之前在家乡还曾辞试,不愿去考试,他的爹不干;蔡伯喈还曾辞婚,但牛丞相不干。皇帝、父亲、丞相,哪一个都是蔡伯喈无法违抗的。蔡伯喈就像一个提线木偶,硬生生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。此即失去本心,忘了故。

“三辞三不从”,其实内在反映的,就是高明自己的纠结和痛苦。高明生活在元代中后期,曾参加科举考试并中进士,一度入仕。然而,做官并没有带给高明人生的成就和满足,他,决绝辞官。那么问题来了,既然做官无法达成人生圆满,那人生又将以何为旨归呢?高明的选择是 “雅以名节自励”。

高明创作《琵琶记》自然有以隐喻来讽刺失节失故,但由于此剧内涵的丰富,其中的风化主题,也是后世讨论最多的主题。所谓不关风化体,纵好也枉然,是也。《琵琶记》“糟糠自厌”、“代尝汤药”、“祝发买葬”写的凄婉动人,为本色当行之绝佳文字。

不过,若按照李渔所言“立主脑”“一人一事”,该剧主旨当只有一个。换句话说,核心主旨只能是一个。高明在《琵琶记》中借蔡伯喈入赘相府的情节,隐喻晚年失节的历史人物,以寄托其辞仕、归隐的思想。

三、“曲祖”《琵琶记》在明代的经典化

《琵琶记》被魏良辅誉为:“自为曲祖”,凌濛初又称其“世人推为南曲之祖”。该剧作为第一部由精英文人创作的南戏作品,一改南戏的草根化的鄙陋,转而为精致而趋雅。这部作品的伦理故事,兼及文人的抉择,既符合一般百姓的审美趣味,又道出了文人士子的心声和矛盾;同时还符合统治者关于忠孝的期许。因此流传极为广泛,口碑也极为出众。

明代永乐年编纂的《瑞安县志》记载:“今所传《琵琶记》,关系风化,实为词曲之祖,盛行于世。”作为一本地方志,公信力其实并不足够。况且这个说法,常识性错误不少。比如,词是词,曲是曲,词之祖断然不可能是《琵琶记》;曲之祖亦。因此,说是词曲之祖,实有过誉之嫌。

过誉之外,实则也有民风。为何地方志会如此激赏《琵琶记》,自然带有深刻之官方与民间的褒奖意味。此外,如果把过誉的部分去除,也有道理。所谓词曲,在这里当是指的南曲,高则诚《琵琶记》是南曲文人化、精致化之始。

嘉靖年间昆曲改革家魏良辅在其《曲律》中,如此言说:“《琵琶记》乃高则诚所作,虽出于《拜月亭》之后,然自为曲祖,词意高古,音韵精绝,诸词之纲领,须从头至尾,字字句句,须要透彻唱理,方为国工。”与地方志的过誉相比,魏良辅的褒奖是具有专业性和权威性的。

魏良辅至少从曲、表演等方方面面肯定了《琵琶记》的经典和范本地位。如此一来,《琵琶记》被搬上舞台,四方传唱的机会陡增。这位该剧的社会传播,创造了一个极好的基础。可以说,元明以来,《琵琶记》真的如布帛粮食,家家户户都听闻知晓,且深受感动。

明代著名戏剧家徐渭,在《南词叙录》中说:“用清丽之词,一洗作者之陋,于是村坊小伎,进与古法部相参,卓乎不可及已。”

崇祯年间,文人凌濛初刊刻《琵琶记》。在卷首“凡例”中说:“《琵琶》一记,世人推为南曲之祖。”这个评价,还是十分中肯的。而凌濛初说了,是世人推崇,而非是他一人之言。

如果说,这些行家里手的推崇,是《琵琶记》在艺术上被尊为经典的重要推动力量。那么这种经典的呈现,更多的可能还是在文人士大夫和民间层面。《琵琶记》要真正成为可以万世流传的经典,恐怕还需要官方的加持。

而这官方的加持不仅很快就有,而且极为重量级。明代初年,开国皇帝朱元璋居然向皇亲贵族,官员和百姓,推荐《琵琶记》,而且是唯一推荐。明黄溥《闲中今古录》载:上曰:“朕闻其名,欲用之,原来无福。既卒,有以其《记》进,上览毕,曰:“五经四书如五谷,家家不可缺;高明《琵琶记》如珍羞百味,富贵家其可缺耶?

朱元璋最开始是想重用高明的,无奈高明已经亡故。遗憾之余,朱元璋翻阅了高明的 《琵琶记》,将其比作珍羞百味。朱元璋的评价,也见于徐渭的《南词叙录》:时有以《琵琶记》进呈者,高皇笑曰:“五经、四书,布、帛、菽、粟也,家家皆有。高明《琵琶记》,如山珍、海错,贵富家不可无。”朱元璋推许《琵琶记》的用心和他的文化政策颇相吻合。自此,《琵琶记》成为真正的经典,流传于世。而对于这部剧的丰富内涵,正如其他伟大的作品一样,每个人都能从其中悟解出自己的人生体会。

行文至此,脑海中赵五娘一曲“孝顺歌”拂拭不去:

【孝顺歌】 呕得我肝肠痛,珠泪垂,喉咙尚兀自牢嗄住。糠,遭砻被舂杵,筛你簸扬你,吃尽控持。悄似奴家身狼狈,千辛万苦皆经历。苦人吃着苦味,两苦相逢,可知道欲吞不去。糠和米,本是两倚依,谁人簸扬你作两处飞?一贱与一贵,好似奴家共夫婿,终无见期。

愿以此曲,与君同赏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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