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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艺术与文化的文言文「文言语言」

时间:2022-12-19 16:13:31 来源:唐晓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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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晓敏

中国传统语文教育只教文言。古代的家庭教育之教文言,可以解释为,这是出于实用的考虑,因为当时的社会生活,特别是政治生活以及科举考试,需要的都是文言文。不过,清末废除科举之后,私塾教育仍然是只教文言文,而不教白话文,这就另有原因了,其中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,与白话相比,文言文有更大的教育价值。

中国古代的文言,并不是简单地是口头语言的记录,而是一种创造,是一种艺术化了的语言。古代文章的写作,是非常郑重、严肃的事情。特别是,文章用于政治、外交等重要领域之时,更是需要非常认真地对待。《论语》就有这方面的叙述:“为命,裨谌草创之,世叔讨论之,行人子羽修饰之,东里子产润色之”。按傅斯年的意见,“‘文言’正可解为‘语言的艺术化’。” 他说道:“为什么战国时的著述都是艺术语而不是纯粹的口语呢?这因为古来的文书,除去政府语诰只是记话言,书写之作用只是做一种传达及遗留的‘介物’外,凡涉及文书者,不论国家的辞令或个人的述作,都有‘言之而文’的要求,所以在述作开端之时,即带进了艺术化,‘文言’正可解为‘语言的艺术化’。”“有那样的‘文’气,虽不免是后来编书者整齐之,然当时话言固已‘文’甚。然则在这风气中,诸子百家开始著作,所写必是一种艺术化了的语言,又何可怪?”

中国古代的文言之美,与汉语及汉字的特点也有密切的关系。有研究者指出:“中国的语言文文字因为一方面具有极大的灵活性,可以作非常丰富的变化,另一方面其在声韵与字形方面具有美的组合的极大潜力,因此几千年来一代代的汉语作家醉心于语言的编排与操练,在文学的能指上抛洒了大量的精力。” 这是文章与汉语与汉字之间的双向的影响。即是说,汉语灵活、可以做丰富的变化,使作家在文学的能指上抛洒精力,另一方面看,也可以是正因几千年无数的文人抛洒了精力,这也反过来促成了汉语的简洁、灵活、优美。语言既是文学家的工具,也是文学家的创造。他们的使用汉语文字的过程中改进了语言文字,创造了新的词汇与表达方式,极大地丰富了语言的表现力。

文言文,包括先秦时期的文章,魏晋六朝的骈文,唐宋八大家的文章,所用语言也都是艺术化的语言。那些优秀的文章,每一篇都是精致的艺术品。这些篇幅短小,结构巧妙、语言精练、文辞优美、内涵丰富的文章,是学生喜欢阅读、容易背诵、能够深记于心、永志不忘的。这些文言短篇,有着白话文无法比拟的教育价值。文言作品如同艺术舞蹈,人们学习舞蹈,可以让人举止优雅,这种优雅的举止,不是讲授关于“优雅”的知识所能够的来的,通过一个一个动作的“优雅训练”,也未必管用,而学习了舞蹈,会自然举止优雅。文言文也是这样,在生活中,未必一定使用文言文,但通过文言文,人们对语言的艺术有深刻的领悟,再做白话文之时,就可将白话文写得精彩。人们常常感叹,20世纪上半叶的语言大师们所写的白话文章,文笔、凝练、典雅而又生动、鲜活。其重要的原因,就在他有着古代汉语和中国古代文化的功底。

运用文言词语,是个人的文学创作和文章写作所需要的。上个世纪许多人倡导白话文而忽视乃至轻视、排斥文言之时,林语堂就曾强调文言词语的价值,他说道:“我们的国语,有丰富的遗产,文言中许多字经过多年锻炼出来的”,他举了“差强人意”,“天公不作美”,“适可而止”,“恰到好处”,“罪有应得”等一些文言词语的例子,认为现代汉语写作也必须使用这些文言词语,如这些文言,就无法用白话说出来。“如果把‘怀才不遇’说成‘大才遇不到机会’,就不是好的国语。”

语文学习,只学白话文是远远不够的。白话有其优势也有其局限。朱光潜曾说:“白话的定义很难下,如果它指大多数人日常所用的语言,它的字和词都太贫乏,决不够用。较好的白话文都不免要在文言里面借字借词,与日常流行的话语究竟有别。……提倡白话文的人们欢喜说文言是死的,白话是活的。我以为这话语病很大,它使一般青年读者们误信只要会说话就会做文章,对于文字可以不研究,对于旧书可以一概不读,这是为白话文作茧自缚。白话必须继承文言的遗产,才可以丰富,才可以着土生根。”这是非常正确的看法,许多优秀作家的创作经验也证明了这一点。

周作人散文的语言以白话为根底,同时也从文言中吸取了有益的营养。如《北平的春天》中多是普通的口语语汇,但文中的“冻瘃”、“苦寒”、“僵冻”、“炙砚呵笔”等则是文言词语。《菱角》中的“城外河中弥望菱荡,唯中间留一条水路,供船只往来,秋深水长风起,菱科漂浮荡外,则为散苗。”更具文言的韵味。周作人散文的语言是俗白的,但俗白中有雅致。

俞平伯散文语言典雅有文采。郑敏曾举俞平伯《凄然》的文字:“今年九月十四日我同长环到苏州,买舟去游寒山寺。虽时值秋半,而因江南阴雨兼旬,故秋意己颇深矣。又是日雨意末消,游者闻然;瞻眺之余,顿感寥廓!人在废殿颓垣间,得闻清钟,尤动凄伦怀恋之思,低回不能自已。”认为这样的文字富有节奏感、音乐性,这也正是好的文言的特点。

徐志摩的现代诗人,但他不能也没有回避文言词语的运用。他的《偶然》:“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/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——/你不必讶异,更无须欢喜——/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。/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,/你有你的,我有我的,方向;/你记得也好,最好你忘掉/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?”是现代新体诗,但诗中有不少文言词语。余光中指出,其中的“偶尔”、“讶异”、“无须”、“转瞬”、“相逢”都是文言词。杜常善更进一步提出,除此之外,还有11个词即波心、欢喜、消灭、一片、黑夜、海上、记得、最好、交会、光亮、不必)“看似现代词,其实也是文言词。”

冰心是现代文学作家,她认为,自己的新文学的创作受惠于中国古代文学,她曾说道:“我从5岁认字读书起,就非常喜爱中国古典文学。从《诗经》到以后的《古文观止》、《唐诗三百首》、《古今诗词精选》等,我拿到后就高兴得不能释手。尤其对唐诗和宋词更为钟爱,以后又用元曲作我的大学毕业论文题目。我的初期写作,完全得力于古典文学……我觉得中国古典文学,文字精炼优美,笔花四照,尤其是诗词,有格律,有声调,读到好的,就会过目不忘。我在谈到‘诗’时曾说到,谈到诗,我是‘不薄今人爱古人’的,因为白话诗无论写得多好,我欣赏后就是背不下来。……总而言之,在创作和翻译上精通中国古典文学,都有很大的帮助。”

汪曾祺散文用的是漂亮的白话,但又时有文言的音律和节奏。《幽冥钟》:“罗汉堂外面,有两棵很大的白果树,有几百年了。夏天,一地浓荫,冬天,满阶黄叶。”《钓鱼的医生》中的“一庭春雨,满架秋风”。都是如此。

文言文是汉语的宝库,保留了古人创造的词语。如许多成语先秦、汉魏和唐宋时期古代的创造,而且仍然活在今天的语言生活中,我们可能认为这些成语的很晚近或很现代的,但实际上多是源于古代的经典著作和文章。如自强不息、立竿见影、正大光明、持之以恒、乐天知命源于《周易》;同心同德、有条不紊、有备无患、多才多艺、发号施令源于《尚书》;先人后己、移风易俗、一成不变、天下为公、明辨是非、人浮于事、仁至义尽源于《礼记》;成人之美、道听途说、名正言顺、举一反三、有始有终、见义勇为、敬而远之源于《论语》;不言而喻、事半功倍、夜以继日、自以为是、心悦诚服、绰绰有余、源于《孟子》;一视同仁、大声疾呼、袖手旁观、落井下石、垂头丧气、雷厉风行、再接再砺、朝发夕至、驾轻就熟是韩愈是创造,而胸有成竹、水落石出、坚忍不拔、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是苏轼的创造。固然,这些成语沿用至今,可以看做是现代汉语词语的部分,但它们都本于文言文。自然,今人不读文言文的作品,只依靠查成语词典,也能够大致了解这些成语的意思。但若能够阅读原文,则会有更深切的感受。

多年来,现代汉语的发展,即因为忽视、轻视文言,抛弃文言而失去了汉语应有的简洁、细腻、凝练和优雅。在很多时候,我们看到、听到的汉语变得贫乏、平庸和粗鄙。余光中曾说提出:文言中的许多字汇是白话所无法取代的。如文言中鹤的叫声是“唳’,鹿是“呦’,马是“嘶”,而白话中都用“叫”。就是说,若不是继承文言文的词语,那么,一切的动物的声音就都是一个“叫”字了。韩少功曾讲:文言文中用字是很讲究的,如打仗,“打仗打得轻松,叫做‘取’。打得很艰难,叫作‘克’。力克轻取么。虽然只是两个动词,但动词里隐含了形容词。但现在白话文经常不注意这个区别,一律都‘打’。打石家打得艰难,打天津打得轻松,都是‘打’。他还说到:“与‘打’相类似的万能动词,还有‘搞’:‘搞’革命,‘搞’生产,‘搞’教学,‘搞’卫生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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