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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南戏剧评论作品「戏曲知多少」

时间:2023-08-25 09:03:15 来源:搜狐

说起豫剧的流派,原本是指祥符调、西府调、豫东调、沙河调等风格各异的地区性流派。

自1980年代以来,所谓“个人流派”的说法越来越流行了。比如六大名旦各自对应的常派、陈派、崔派、马派、阎派、桑派,生角的豫东唐派(唐玉成)、沙河唐派(唐喜成),净角的李派(李斯忠),丑角的牛派(牛得草),等等。这些老艺术家影响力较大,以“派”称之,也说得过去。

进入新世纪,在河南戏曲界,流派之称开始泛滥了。尤其是某些不知深浅的评论家,在电视戏曲栏目上大肆“晋封”门派,甚至出现了所谓“新王派”的咄咄怪事,被广大网友揶揄了很久。

“流派”称呼被滥用


什么是流派

既然要讨论流派泛滥的问题,那么来了,到底什么是流派,什么样可以算一个流派呢?这是一个不太好回答,也没有定论的问题。我们试着说一说,以待公论。

流,为流传;派,为支系。从最朴素的认知,流派就是指广为流传并独具一格的支系。基于此,大胆给出几条关于“流派”的界定条件。

第一,有特色。当然是指在艺术上的独到之处,能与其他流派相区分。

第二,有传承。这种特色并不限于某一个人,而是能被后辈学到并继承下去。

第三,有群体效应。群众喜欢这门艺术,是喜欢这种风格的表演群体,而不是具体某个人。

什么不是流派

有特色,有传承,有群体效应,任何一点不满足,称之为“流派”都是理由不充分的。

我们必须搞清楚,是优秀的表演艺术家并不等于有“流派”,收过多少徒弟并不等于有“流派”,艺德高尚当然更不等于有“流派”。因为这些都不在“流派”的界定条件里面。

举个大家比较认同的例子。王善朴老师在《朝阳沟》中饰演栓保,在《人欢马叫》中饰演吴广兴,唱腔优美,而且很有知名度。他当然是优秀的豫剧表演艺术家。但是,我们不会给他定义单独的流派。这是因为,王善朴高低不挡的嗓音条件是独一份的,无法传承的东西。王善朴老师是有很多徒弟的,但音色是各自的,嗓音条件也是各自的。他老人家也没有因为有了徒弟,就自称一派。

同时,王善朴老师表演现代戏较多,这种模式下有专门的作曲家设计唱腔。他如何唱,不是完全由着他自己来的,不像解放前的老艺人们,自行发挥的自由度比较大。有人把他的唱腔总结为“善调”而不是什么派,比较中肯。

王善朴、杨华瑞和他的弟子们

显然,没有“流派”并不妨碍王善朴老师成为一名优秀的豫剧表演艺术家,并不妨碍他在戏迷心中的一席之地。所以,讨论“流派”,必须先卸下这个包袱,并不是说优秀一定要开个流派,没有流派就不优秀。只有有了这个觉悟,我们才可以避免没必要的口水战,大大方方地讨论流派的问题。

再举个例子,大家都熟悉的任洪恩老师。他演的刘自得、常倒霉、许怀才、赵铁贤等,每个角色都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,被评价为“浑身是戏”。任洪恩老师是一位天才的演员,擅长生活化的表演,特色鲜明。但我们不会给他定义单独的流派,因为个人风格是很难传承的。

还有一位隐藏的大师郭建民。他在《打铜锣》中饰演蔡九,《倔公公犟媳妇》中饰演老舅,唱腔新、俏,人物刻画鲜明。其实,他早年受教于豫剧名净王在岭、李斯忠,在包公戏中早已有了成就。尤其他自己设计唱腔,和妻子张梅贞合演了《跪韩铺》。他以情带声,行腔舒展,呈现的包拯形象令人印象深刻。郭建民作为李斯忠弟子,不局限于李氏黑头风格,自成一家;而且生净不挡,在现代戏中也有相当的造诣。真是天才的演员。话说回来,这跟他是什么流派有关系吗?并没有。

李斯忠弟子郭建民:为人在世莫当舅

李斯忠弟子郭建民:如今包勉儿居官不正


见仁见智的争议话题

行文至此,我们不得不说一个高度争议的话题。包括豫剧、曲剧、越调等在内的河南戏曲界,一下子冒出那么多个人“流派”,让“流派”这个词变得普及化、庸俗化,是很不正常的。

笔者浅见,当今所称的各种“流派”,大多数都不足以称为“流派”,而是有些人把艺术家的个人成就强行说成了“流派”。这里再强调一遍,有没有“流派”和是不是优秀的表演艺术家,没有任何关系。

以李斯忠老先生来说,他的唱腔似虎啸狮吼,是豫剧净行代表性人物,以独树一帜的包公戏誉满中原,人称“活包公”。只是,将其艺术成就归纳为流派就显得不伦不类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李斯忠大师有两大重要特质,第一是嗓子好,音色洪亮,声传数里;第二是身材高大,扮相威严。这两条都是极具个人特色的,音色的传承性是不好的,身材更不要说。从这个角度讲,他的戏路并不符合“流派”这一词汇的内涵。

再如曲剧的海连池老先生,他唱腔刚健而有韵味,表演情真意切、声情并茂,是曲剧代表性人物。他主演的电影《卷席筒》上下集,早已是荧屏上流传最广的曲剧剧目,备受观众喜爱。只是,将其艺术成就归纳为流派,也不大合适。海连池大师的重要特色是音色纯净,音域宽广,尤其是共鸣音用得好,使人物既朴实无华又栩栩如生。音色的传承性是不好的,很难被别人学到。

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么多照猫画虎学包公、学苍娃的,但没有一个能像李斯忠、海连池那样震撼人心,甚至连六成功力都学不到。大师就是大师,他们的成就是基于个人条件的,不是照搬出来的。

我不得不再重复一次,本文观点是,所有艺术家都不再纠结于流派之说。本文没有给部分流派摘帽子,只保留其余流派的意思,丝毫没有这个意思。这里提到李斯忠、海连池两位大师,只是举例,丝毫不影响两位的艺术造诣评价以及历史定位。本人也是两位的忠实拥趸。

“活包公” 李斯忠大师

我们只举这两个例子,但实际还有更多的例子,所谓“流派”大多都很难成派。像所谓“豫西李派”,是把李树建老师的个人唱腔风格扩大化了,也显得名不副实。也有一些的著名艺术家的表演风格,似可传承,又似不可传承,在模棱两可之间,不好下结论。传承这个东西,让我们交给时间来判断。两三代人以后,究竟能不能传承,就显而易见了。


破除流派的迷思

为什么要抛出“流派泛滥”的观点呢?我们不是咬文嚼字,吹毛求疵,也不是要哗众取宠,引发论战。我们的着眼点在于,流派之争已经影响到了戏曲的健康发展。

(1)流派的说法,形成“西瓜偎大边”效应

在流派林立的舆论环境下,形势是诡谲的。某些水准一般的演员,有着某某门派弟子,甚或是“定顶门弟子”、“入室弟子”、“关门弟子”的名头,在各大平台游走;而另外一些真正有水平的演员,却因为无门无派,不能获得电视平台认可和相应的表演资源。

这就是“西瓜偎大边”效应。在此效应之下,很多演员只能被动地拜师又拜师,为得一个虚名头而奔忙。而拜师就有了名义上的传承之责,日后更没有机会形成个人风格。

(2)流派的说法,严重影响了舞台均衡性

在流派林立的舆论环境下,形势是诡谲的。称门立派的,大多都是一台大戏的主角。但是不要忘了,一枝独秀不是春。同一个戏台上,假如只有主角光芒万丈,而配角庸庸碌碌,会出大问题。

2011年,上映了贾庭聚、王惠、汪荃珍、崔菊萍主演的电影版《三哭殿》。本来我是满怀信心去看的,但真正看了却大失所望,完全不能和1980年代舞台版(唐喜成、杨素贞、张桂花、吴碧波)相提并论。新旧三哭殿对比,是大兴流派而造成不良后果的一个例证。除了唐王唱腔继承了下来,长孙后、詹贵妃、银屏公主都已经面目全非,不就是因为一个有派,一个没派吗?最典型是,新的长孙后竟然透着满面慈祥,完全没有了杨素贞当年的大气形象。全剧的幽默戏份也荡然无存。

旧版《三哭殿》

新版《三哭殿》

唐喜成塑造唐王,得益于杨素贞、张桂花、吴碧波的映衬;马金凤塑造姜桂芝,得益于马东法、任四亮、李广海的映衬;马琪周玉珍、申凤梅何全志、拜金荣庞明珠、海连池董秀娟、以至于刘忠河黄爱菊等等黄金组合,从来都是互相成就。在一个欣欣向荣的舞台上,连龙套都是艺术家。如果只有主角们以流派的形式继承了下去,而其他角色都失传了,我想问这台戏还演不演了?

(3)流派的说法,限制了中青年戏曲演员戏路

在流派林立的舆论环境下,形势是诡谲的。流派的话语权过分强大,对非流派风格形成挤压之势。中青年戏曲演员盲目流入各大流派,结果强者恒强,非流派角色生存空间式微。

比如,说起越调,我们只能想起了申派、毛派,而没有别的任何东西。普通戏迷这样想还无所谓,如果正值盛年的中青年演员也这样想,问题就大了。对中青年而言,要么学申,要么学毛,要么就是孤鸟。试想数十年后,越调舞台上只剩下诸葛亮带着书童,白奶奶带着丫鬟,不要说百花齐放,连一朵也开不起来了。

如果一位中青年演员不基于自己的嗓音条件学习某某流派,继而以学习的名义搞“模仿”,那还谈何个人风格?李斯忠弟子郭建民,可以不唱包公唱老舅;崔兰田弟子马琳,可以不演老夫人演二大娘。这一方面是李斯忠、崔兰田作为老师的治学开明;另一方面也是郭建民、马琳作为学生的精益求精。这样的师生传承,可谓是典范。

《朝阳沟》中的二大娘,是崔兰田的弟子


结语

个人观点是,千万不要条分缕析去研究谁谁谁是流派,谁谁谁不是流派。千万不要。

因为,条分缕析只能徒增口水、徒增困扰,甚至引发不同艺术家的戏迷群体互相攻讦、口水大战。正确的做法是,我们要彻底破除流派的迷思,彻底跳出这个词去研究诸多表演艺术家、诸多大师的艺术风格,让个人风格成为评价主流。不再纠结于算不算“流派”,让戏迷朋友、评论家,以及表演艺术本人都省省心。

这样,更有利于梨园舞台的百花齐放,也不至于再有自封门派的怪事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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