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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爱玲和张爱玲打架 拳头落在了马思纯身上「马思纯 张爱玲小说」

时间:2022-11-24 11:25:11 来源:光明网

大家好,张爱玲和张爱玲打架 拳头落在了马思纯身上「马思纯 张爱玲小说」很多人还不知道,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!

作者:北大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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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鞍华的《第一炉香》上映十天,批评文章铺天盖地。让人慨叹到底是张爱玲,热度之高,其他作家怎么也比不上。电影制作颇为用心,导演许鞍华、编剧王安忆、摄影指导杜可风、服装造型设计和田惠美、音乐监制坂本龙一等等,都是大师级人物。为何反响不佳?评论多从两方面展开:一、主演马思纯、俞飞鸿和小说人物气质相差甚远;二、编导对张爱玲的理解有偏差。可是,难道就不能抛开张爱玲的设定,大胆表达自己对爱的理解吗?何况,观众也未必都熟悉张爱玲的文字。我们不妨先说说电影做了怎样的修改,再分析改编的问题。

电影里一些不属于小说原作的细节,其实并不都是王安忆的创作,而是融入了张爱玲的其他作品。比如,在《第一炉香》小说里,张爱玲并没有在梁太太和葛薇龙之间建立起“长大后我就成了你”的对照关系。电影则设定薇龙在幻觉中看见姑母迎面走来,在身后穿过旋转门的情节,意在表达自己正在延续姑母的人生轨迹。梁太太站在昏暗的楼梯前,对薇龙似笑非笑,邀请她进入了颓废而黯淡的世界。这里的对照,尤其是后一处情节,出自张爱玲的小说《金锁记》,讲的是曹七巧和女儿长安的故事。小说写道:七巧立在门口,“门外日色昏黄,楼梯上铺着湖绿花格子漆布地衣,一级一级上去,通入没有光的所在。”而后,“长安悄悄地走下楼来,玄色花绣鞋与白丝袜停留在日色昏黄的楼梯上。停了一会,又上去了,一级一级,走进没有光的所在。”这是说长安就是下一个七巧,也将被黑暗吞没。《第一炉香》电影里的楼梯,正是铺着这样的湖绿漆布地衣。

还有一处略显突兀的情节,是薇龙和乔琪吵架:“你是外国人!”“我是你男人!”“我是你女人!我们是两个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!”这里化用了张爱玲另一篇小说《倾城之恋》:“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,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。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,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,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。”小说通过战争,叫“外国人”范柳原和“女结婚员”白流苏的心走到一起。薇龙和乔琪也想如此,却无能为力,于是歇斯底里。

结婚以后,薇龙问吉婕:“我只有这么一刹那没有人和我抢,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办?”也来自《倾城之恋》,那时柳原去了英国,留流苏自己住大房子,她心想:“还有她怎样消磨这以后的岁月?……她管得住她自己。但是……她管得住她自己不发疯么?”

这些指涉都很巧妙,既丰富了电影的情感,又不脱离张爱玲的世界,当然来自王安忆的慧眼。只是放在电影里,却会导致两个问题:首先,这些情节在张爱玲笔下,往往是对现实的客观描述,到了电影里就变成了主观感受,把张爱玲刻意回避的学生腔带了进来,情感不免直露。其次,主人公的情感太缠绕。电影结尾,薇龙和乔琪去湾仔逛市场,大喊“我爱你,你这没良心的!”可以理解成对全片主题的确认,或是薇龙发出绝望哀嚎。无论怎样,在前面的故事里,这作为一个前提,早已得到充分的表现,现在又绕回去,结尾就立不起来。

《第一炉香》是张爱玲的处女作,我们说处女作预示着后来的作品,是说有迹象、不排斥,不是说就有足够的空间,把后面的内容塞回处女作里。张爱玲不同的作品,气质也不一样。傅雷特别欣赏《金锁记》,对《倾城之恋》就颇为不满。现在把作品杂糅进来,等于叫张爱玲和张爱玲打架,拳头却落在了马思纯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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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样的直白与痴缠,未必又不是许鞍华追求的效果。王安忆接受采访时说,许鞍华导演的要求是:“我就想拍一部爱情片,我已经到这个年龄了,从来没有好好地爱过,你要让我爱一次。”这当然是可爱而正当的要求,那么情感太满,就且当作少女的迷茫,也是一种风格。可惜电影越过了这个限度。

王安忆曾将《金锁记》改编成舞台剧,港版的导演正是许鞍华。二人这次改编《第一炉香》也呈现出《金锁记》的气质。《金锁记》被公认为张爱玲的代表作,有时会让人忽略这其实是张爱玲气质比较极端的作品。这一次电影更是变本加厉,充满抑制不住的人道主义情怀,忍不住要为人物做精神分析诊断。如果说在《金锁记》里,精神分析还只是塑造人物的准则;那么在《第一炉香》电影里,往往成了对人物不道德行为的辩护。

电影最大的败笔,就是添加了梁太太的两段回忆:一是讲她嫁人的时候,丈夫的正妻和两位姨太如何作威作福,逼她下跪;二是丈夫去世,她披麻戴孝,跟着人群踉跄,鞋跟掉了,她若有所思,转身离去。这就又回到曹七巧的故事上去了。曹七巧的确受过苦,但张爱玲并不呼吁读者对她的同情,对梁太太也是一样。小说借薇龙之口说道:“梁太太是个精明人,一个彻底的物质主义者;她做小姐的时候,独排众议,毅然嫁了一个年逾耳顺的富人,专候他死。他死了,可惜死得略微晚了一些——她已经老了;她永远不能填满她心里的饥荒。”可以想象,这话若是被许鞍华当场听了,一定要掩住薇龙的口,说:“小姑娘不好这样讲的呀,你姑妈也是苦命人,等你老了就明白了。”

相比写小说时不过23岁的张爱玲,许鞍华要宽厚得多。小说里的梁太太要钱、要爱,许鞍华还要为她争同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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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道主义诉求还导致电影给许多次要人物以表现空间,尤其是司徒协和睨儿。电影为他们的行动增加了情感的理由,叫他们和三位主人公一样,受到爱欲的推动,不由自主。本是不同身份、立场、气质,参差对照,如今在同情心的观照下,大家都成了同类的可怜人。婚礼过后,司徒协狠推了乔琪一下,像个求爱不得的孩子。可这反而削弱了男女主角的力度。原型人物见人性,扁平人物见世相。情若凸显出来,势就黯淡下去。

电影有句台词,是薇龙叫司徒协uncle,乔琪问是谁的uncle,梁太太接话:“他是我们大家的uncle。”意思是全家都靠他养。这未免把梁太太看扁了,小说里讲得清楚,二人分明是平等的合作关系,梁太太并不叫司徒协破费。电影为了凸显薇龙的苦,先把梁太太从交际花降格成了要钱的情妇,再强调薇龙为了爱,也走上同样的路。这就对薇龙的“工作”做了道德上的强化与简化。其实薇龙的“成绩斐然”更主要是在风月场上的左右逢源,司徒协满意不算,乔琪的父亲乔诚爵士也喜欢得不行,哪里像电影想象的那样直白。

许鞍华为电影取了一个英文名:Love after love,准确讲出了张爱玲故事的内涵。如果说,这里第二个love,是天真的、痛快的、少年的爱,那么张爱玲笔下的爱情,却是其消逝以后的剩余物,也就是题目里的第一个love,不妨叫做爱的余烬。所以小说结尾写道:“薇龙的一炉香,也就快烧完了。”

在小说里,根本上支配着人物的不是爱欲,是交易。薇龙自愿替乔琪弄钱,替梁太太弄人,虽然也为了爱,却更是因为“对这里的生活已经上了瘾”。他们的感情自然比不上白流苏和范柳原,可是张爱玲早就讲过,即使是他们的婚姻,“交易的因素亦多于爱情的因素”。电影就是在这里,最大限度背离了张爱玲的世界。在电影里,薇龙要的只是爱,钱不过是要爱的手段。在一个交易的世界里,薇龙咬定纯洁的爱情不放,像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,出淤泥而不染。

问题在于:为什么《第一炉香》的故事值得讲述?不是因为故事里的人值得同情,而是因为他们不能用简单的善恶来做评判。从道德的角度来看,他们本是水平线下的人物,然而清醒、坚决、自洽,并因此获得读者的尊重。这就是张爱玲的通透之处。他们不是一边包养少女,一边表现自己笨拙,唤起观众同情的猥琐老人。或是一边靠妻子出卖身体养活,一边又带着原始的嫉妒,撒娇说你不要去的无能丈夫。为了给人物争取爱的权利,许鞍华不得不召唤观众以道德的眼光看待电影里的人物,而他们本身却经不起审视。观众的恶感由此被催生:电影人物也许不像小说里那么坏,却让人嫌恶。

电影最大的问题,是在打破了张爱玲小说交易大于爱情的内核以后,却又保留了原有的细密的空壳。这个空壳诱使观众深入其中,试图发掘内在的逻辑,却发现导演要求他们宽恕人物道德上的缺失,和自己一道,专注体会主人公的爱欲冲动。观众自然会有受骗之感,频频出戏。在这样一个单纯的爱情故事里,张爱玲的小说已被抽空推进的层次。观众只看到葛薇龙在大事上轻易受限,又在日常中歇斯底里,因此难以进入电影的艺术世界。这才能够理解,为什么观众不喜欢这部电影的理由千差万别,不喜欢的情绪却又如此一致。(北大獾)

来源: 北京青年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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